喀纳斯之恋
时间:2020-05-26 作者:
潘红
新闻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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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中国北部边疆、地域面积居全国之首的新疆,有着许许多多恢弘磅礴、粗犷原始的地质奇观,它们以其独特的韵味和气质呈现出震撼人心独具一格苍茫神奇之美。喀纳斯即是其中最为突出的景观之一。
喀纳斯蒙语意为美丽神秘之湖,历史古老,是中国最深的冰碛堰塞湖,许多地方由于至今无人涉足很原始和未知,就像一个定格的悠远的梦,带着与生俱来的神秘和神奇,伫立在云雾缭绕的最深处,令人无限遐想。
十月,我从乌鲁木齐乘车往西北之北行进,去到位于新疆北部的喀纳斯。
沿途,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浩瀚壮阔的沙漠,杳无人迹的荒山野岭,茕茕孑立的奇山怪石,绵绵不绝的荆棘枯木,火红橙黄的岩层坡地,连绵逶迤的崇山峻岭,铺天盖地的原始森林,星星点点的山花烂漫,蜿蜒流淌的河流和纯净湛蓝的湖泊,恢弘、寥廓、荒凉、沉寂里又显现出无限的生机、活力、缤纷与美丽,时时处处让人惊叹。古老神秘的喀纳斯就深藏在这片美丽辽阔的大地深处。
坐落在新疆北部山脉阿尔泰深山密林中的喀纳斯湖位于喀纳斯河的源头,浩淼汪洋的喀纳斯湖水来自于白雪皑皑、高耸云天的阿尔泰主峰融化的积雪,最终泻入曲幽的河谷,成就了奔腾咆哮的喀纳斯河。
喀纳斯河沿线群山逶迤,雪山耸峙,浩荡苍翠的原始森林与大片大片碧草茸茸的山间草甸连成一片,清澈碧绿的河水在广大开阔的山谷里流淌,白茫茫的烟雾笼罩着层峦叠翠的山林,雄奇、纯净、古远、神秘,就像一个奇幻美妙的古老梦境,一个静幽美丽的原始仙境,风光古雅至极。
十月的北疆,寒意已露,而这北疆的深处,寒意似乎又来得格外急些、猛些、深沉些,点点滴滴挟在空气中,挂在树叶上,渗透进土里,吹拂在风中,弥漫在河面,飘荡在草原上,给林间水上蒙上一层飘忽的白纱,更显出轻盈曼妙,清净雅致,细柔的风、点滴的露、飘拂的雾、山野的气息,挟着水的、花草树叶的、泥土的味道和凉意,因了山野的纯净而加倍的甘冽。
走在小道上,不时有细水珠从天而降,冰凉凉湿浸浸清凌凌流过脸颊和裸露的肌肤,你不禁仰头往高处看去,北疆郊野十月的天空如同水洗过、露浸过、雾漫过、大风吹过般纯净,没有一星杂质,空阔、高远、清澄、庄严,云在无边无际的高空上轻轻的飘动,澄蓝的天空静静映照一河碧水,河水宛转,往云雾缭绕的崇山峻岭深处迢迢而去。从奔腾喧嚣一直到达静谧深幽的茫茫林海,顿时万籁俱寂,了无声息,这让你很疑惑,这般空灵幽静又这般激烈喧腾,它来自哪里?这美丽神秘的喀纳斯在万水千山的深处到底潜伏着怎样隐秘的真相?山陵重重,绵绵不竭,默默隐藏着铺陈着几多旷古谜题,它层层向天边跌宕而去,似乎在向无垠的天空索求终极谜底。一只说不上名的尖喙长尾小鸟忽从河中央一片烟雾缭绕的弯弯的急流险滩上那又高又密的草木里跃出,唧唧高叫着飞过被浓烟遮盖得密密实实的河滩草地,朝丛林叠翠深处飞去,远处,浓林迷雾掩映里,草原在群山间延展,一直到云遮雾绕的雪山尽头,雾气飘拂里,几幢小木屋悄然浮沉,三两只羊在低头吃草,有细碎的叫声或是窸窸窣窣拨弄树枝的声音,不知是鸟、蝉还是羊。
草木森森,云雾缭缭,飘逸曼舞,河水幽幽而去,我的思绪飘无隐踪。
自从那天来到了这里,它就爱上了它的辽阔,它的坦荡,它的素朴,那莽荒苍凉犹如远古的旷野,那笼盖四野寥廓高远的天空,那孤寒冷漠旷古寂寥的静默,仿佛深藏心最深处最原始的渴望,千万年来,它始终保持着最初最早的摸样,最初最早的声音,最初最早的情绪,保持世界未经开垦未经改造未经侵蚀未经同化最初最早最拙朴的童真,从孤寂的童年时光最深处走来,披拂过风霜,沐浴过雨雪,世事更迭,沧海桑田,寂寂无语显露着铺展着亘古的原始、旷寂、无垠、广漠,还有那根植在苍茫大地上的神秘、莫测、高深、未知————
千万年来,除却那些已经与旷野融为一体的不知是哪个纪元遗留下来的原始动物、植物、微生物,在这片与世隔绝犹如世外桃源般的土地上自生自灭、自给自足、自得其乐,逐水而居、向阳而立、随风滋长、漫漫飘逝,除此之外,没有人真正进入过它、亲近过它、了解过它,或则曾经有人尝试过、接近成功过,但是,所有的痕迹、一切的线索、无数的真相都淹没在浩瀚历史长河中滚滚而去了无踪迹,没有人告诉过你只言片语,茫茫天地间没显露一丝一毫的迹象,浩浩史书上找不到一字一句的记载,你搜遍脑海也想象不出,诸如天有多大、湖有多深,高上九霄的蓝天上、广至莽莽的土地里、深不可测的湖水中,飞着、跑着、居住着多少的,到底有几翅几翼几臂几尾的鸟兽虫鱼来来去去,有哪些单细胞、多细胞、单栖、两栖动物植物繁衍蔓生?那漂浮于茫茫天地间的蓝,为什么这样的深邃又这样的灵动,这样的高远又这样的亲近,这样的澄澈又这样的浓郁,这样的美艳又这样的质朴,这样的单纯又这样的丰盈,这样的安静又这样的炽烈?这天地间最磅礴、最广漠、最浑朴、最纯粹、最卓越、最美妙的色彩,这天空大地宇宙万物最尊崇最本质最原始的色彩,那蔚蓝的天空,湛蓝的湖水,苍蓝的森林大地,这美丽的蓝色高原,为何无边无涯、浩阔苍茫?浩淼究竟该怎样来精确度量?
————它就这样带着与生俱来的奥秘和奥妙,散发着原始的魅力与诱惑,展露着那令人惊叹令人震慑令人沉醉令人无限向往的神奇、壮阔、绝美,澄净得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让人无限疑惑——这里的天空为什么这么蓝?那天空的最深处藏着海洋吗?这翻卷不休的云团一定是大海泛起的朵朵浪花!一定是正粲然盛放的花蕾!这里的大地为什么这么广廖?座座山陵高耸云天,萋萋芒草漫漫无边,片片草甸远接天边,那是大地对天空无尽的爱吗?无穷无尽是离愁,天涯地角寻思遍!它掀起一片思恋翻天覆地、漫无际涯!断肠人在天涯!遥远天边那条映透着淡淡的蓝浅浅的黄缠绵悱恻的地平线啊,又在诉说什么?哀怨什么?想往什么?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道不完绵绵相思苦,诉不尽凄凄离别情,你看,天尽头那高高的峰峦啊,愁得白了头!
还有,这里的湖水为什么这样的明亮又这样的漆黑这样的清澈又这样的深邃这样的溶溶又这样的孤寒?那里潜藏着一颗漂泊流离的心吗?只有想过思过爱过念过欢喜过惆怅过相遇过别离过,一朝分别,遂成永诀,刻骨铭心,痛彻心扉,茫茫天地,相隔天涯,相距遥遥聚无期,那远去天边的情人啊,从此断了音信,再不回头,你就那样无奈的无望的无止无休的痴痴的看着恋着感伤着痛苦着,执着着那无尽的痴念啊,缘起缘落,奈何奈何!滴不完相思血泪融成湖,愁不尽绿水青山变了色,从今后生死挂牵两茫茫!悠悠复幽幽,这满湖的水啊,快要溢出来了!朝朝又暮暮,那深山里的湖啊,已经泛滥成河!你看,湖面上漂起了一缕一缕寒气,袅袅娜娜,弥弥漫漫,心绪、思绪、愁绪,千千结,万缕丝,都零落成泥碾作尘,化作漫天迷雾,从此后,只有这漠漠一片冷寂,深不见底!
情到深处是沧桑,漠漠里终会开出花!仿佛亿万年前的冰川,万年的情绪变了冷漠,一颗终致冰凝的心!层峦叠嶂,天遥地远,要怎样的胸怀?怎样的千肠百结?才能够装下它冰冻的泪水!才能够抒放它如潮的涌动!上下几千尺,方圆上万里,一段一段,一峰一峰,一点一点,慢慢细细,星光寒夜,寂寞深处,面若冰霜,心似锋刃,默默无言掉眼泪,在荒寂寥廓的崇山峻岭、在冰冷坚硬的巉岩石峰上,刨蚀、掘蚀、刻蚀,岁月变迁,沧海桑田,终于,在阿尔泰千山万岭的深处,在那些高山大谷、丘陵野地、平原荒漠上,出现一条曲折悠长的河道,在悬崖峭壁的高处出现一个个或激扬或锋利或宛转或舒缓的角峰、刃脊、冰斗、U型谷、悬谷、弯道、平川,在最深最里最柔软的谷口出现一道巨大无比的冰碛,妄图,把思恋尘封,把那冻结的哀怨淌干!
那一日,如月、如龙、如仙,无数悠扬的河湾凛凛伫立,铸就高高的想往;那一日,片片茵茵的草甸远接天边,铺展无际的思念;那一日,如春笋、如柳絮、如春雷唤醒湖冰下沉睡的鱼,亿万颗思恋的种子,破壳而出、凌空飞扬、飘落河岸,一粒种子、一点细芽、一颗参天大树、一片望不尽的森林,古老的西伯利亚落叶松、云杉、冷杉、红松,此起彼伏,层层升起,百树千树,参天而立,漫山遍野,遮天蔽日,万顷林海无边起伏,枝枝新绿空中摇曳;那一日,如雨、如瀑、如止不住流不竭的泪水,天尽头皑皑峰峦冰雪消融,离别的愁绪簌簌而下,流溢满湖,恰似那淌不尽相思哀愁血与泪,挥不去离愁别绪水长流;那一日,如凤凰涅槃,绝地重生,那满湖的水啊,带着无法遏制的激情,带着浪漫放纵的情怀,带着肆意妄为的情绪,像春天狂野的风肆无忌惮,像月夜浓情的思恋汹涌澎湃,朝向悠长的河道,朝向深邃的幽谷,朝向漫山遍野,流泻、侵蚀、漫溢、铺展、卷裹、肆虐、燃烧;那一日,如星、如月、如银河,无数相思的泪水化成绿的、蓝的、紫、灰的、白的的眼睛,漫漫散落山野————眼波流连处,漾漾一水横,这清清的眼神啊,轻吟浅唱,婉转悠扬;这脉脉的眼神啊,波光粼粼,碧波荡漾!这深深的眼神啊,意味深长,含蓄幽远!这绵绵的眼神啊,飘逸漫舞,无边无涯!这切切的眼神啊,铺天盖地,恣肆汪洋!这无限温柔无比轻灵却又暗潮汹涌的眼神啊,狂野不羁、恣意妄为,望穿秋水,誓要把那万里北疆吞没一角!从此,绝美、孤傲、冷艳的喀纳斯卓然于世。
枝影横斜里,茵茵草甸碧翠连天,一片清凌无比的湖泊静卧崇山峻岭深处,湖中绿水,碧波如镜,镜中风物,冰峰雪岭,深山大谷,森林绿屏,湖滩草地,藏星纳月,云起波涛,悄无声息,仿佛梦境源处,那梦中精灵的大眼睛,昼夜无眠,定要把这亘古的美丽彻彻底底看个通透,完完全全记在心深深处,刻骨铭心,再难相忘。此时,唯有高空中的鸟、深水里的鱼能够打破这深沉的静寂,还有风!你听,在那天外之天,山外之山上,隐隐有风而来!渐渐而近,渐渐而大,渐渐而急,那漫山遍野密密匝匝重重层层延绵千里沉沉入云的树木啊,霎时掀起一排排惊天骇浪,一浪推一浪,一波高一波,一排连一排,仿若黄河之水,涛涛天上,奔腾向前,永不复还!一时间,在这深山浓林深处,万马奔腾,天马行空,龙飞凤舞,龙腾虎跃,风声鹤唳,龙吟虎啸,飞禽走兽,鹰飞鸟翔,千鸟万兽,齐齐来奔;而此刻,那静如止水的喀纳斯湖,恍若花容失色,怒容陡起,张开幽闭的大嘴,打破万古的承诺,咆哮呼号数百里,直叫草木皆兵,雪山落泪,山河变色,日月无光,誓要把那亿万年的沉默搅个天翻地覆,天昏地暗,暗无天日,永无宁日,恍然间,那只传说中巨大无比神秘的鲑鱼从深海的酣睡中悚然惊醒,懵懂的要乘风破浪几万里,到这湖里来探个究竟;天边,白桦林,高高低低,绚烂一片,像要点燃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