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3年9月，一封按着上百名村民红指印的举报信送到了徐州市丰县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张道思的面前。举报信反映了丰县凤城镇（丰县城关镇）副镇长蔡文娟在担任丰县汇丰酒精厂厂长时贪污巨额公款的问题。

     蔡文娟，这个名字极其清秀的女人，长得人高马大，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强人。她17岁就当上了妇女队长，22岁就开始担任北关村党支部书记，39岁时任凤城镇副镇长。她还是省劳模，在当地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举报信中所列罪状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村民的猜测？“不管怎样，只要有举报，我们就有责任查它个水落石出。”张道思检察长安排了经验丰富的反贪局副局长吴明道主办此案。

     按照举报信提供的线索，检察官从外围展开了调查。调查发现，举报信中提到的丰县汇丰酒精厂，是一家在市场经济时期却按照计划经济的模式建立起来的村办集体企业。 原来，丰县凤城镇是少数民族聚居地，为了促进当地经济发展，1995年，县政府决定在该镇的北关村兴建丰县汇丰酒精厂。在县政府的协调下，县里多家银行和县财政部门通过贷款和借款的方式，给酒精厂提供了高达2296万元的资金，县粮食局还调拨了价值800多万元的500多万公斤的粮食给这家村办集体工厂。

     受镇政府的委派，蔡文娟担任了该厂的厂长。尽管享受了这么多的优惠条件，蔡文娟还是把汇丰酒精厂经营得一塌糊涂。审计部门发现，截止到2003年4月，该厂共亏损3328万元，不要说还贷款，连还利息的钱都没有。 蔡文娟是怎样经营的呢？据群众反映，从1998年开始，汇丰酒精厂差不多就已经成了蔡文娟的“家族企业”。蔡文娟任法定代表人，她弟弟是常务副厂长，妹妹是会计，甚至磅房、发货、门岗等也都是蔡家人把守。

     2002年的时候，蔡文娟策划了一次 “企业改制”。她弄了一份伪造的北关村村民同意注销该企业的证明，利用手中的大权，盖上了村里的公章。凭着伪造的材料，蔡文娟堂而皇之地到工商局注销了“丰县汇丰酒精厂”，另行注册成立个人独资企业“徐州汇丰酒精厂”。 就这样，蔡文娟不花一分钱，就把集体的企业变成了她“自己家”的工厂。

     蔡文娟这种毫无顾忌、化公为私的做法很快就被村民察觉。2003年3月，在北关村村民强烈抗议下，丰县县委成立了调查组，很快查明了真相，彻底推翻了蔡文娟的“改制”。当年4月25日，蔡文娟被免去酒精厂厂长的职务。

     根据已有的情况看来，蔡文娟在担任汇丰酒精厂厂长期间，显然存在重大经济问题。就在反贪干警正计划着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时候，又有村民反映蔡文娟以她母亲沙老太的名义在工商银行存款100多万元。

     检察官很快从银行调取了相关账目，发现2001年以来，沙老太以10万元在工商银行开户，之后存款数额不断上涨，最高时竟达102万元。但是从2003年5月初开始，在不到20天的时间内，这笔钱被提取一空。

     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太如何能有100多万元巨额存款？分析来分析去，这笔钱很可能就是蔡文娟贪污案件的突破口，传讯蔡文娟的时机已经成熟。 2003年的12月30日，丰县人民检察院正式对蔡文娟立案侦查。

                                         二

     开始两天，蔡文娟滔滔不绝地向检察官讲自己的成绩，摆功劳，坚决不承认自己有经济问题。过了两天，她看检察官不理会她的表演，就选择了避重就轻，交代了某次曾经收了睢宁县一个工厂买酒糟的2万元现金没有入账，将这笔钱贪污了。

     吴明道判断，蔡文娟心理防线已经临近极限，决定适时抛出“银行存款”这枚重磅炸弹。 当晚快11点时，副局长吴明道走进了审讯室。“你母亲在银行的存款是怎么回事？” 蔡文娟的脸上变得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好大一会儿，她自言自语地说：“出大事了，这事弄出来，就要上《新华日报》头条了。” 吴明道副局长不失时机地说：“你现在交代的话，算你的认罪态度较好，量刑的时候会考虑的。” 一直低着头的蔡文娟，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来对吴副局长说：“我要单独和你谈。”

      “这里都是我们自己人，有什么问题你就谈吧。” “不行，我只能和你谈。”蔡文娟态度很坚决。 吴明道副局长使了个眼色，其他两名侦查员见状，便退了出去。

     “他们走了，你说吧。” “说实在话，我考虑自己年纪大了，藏起点钱，留着以后养老。” “藏了多少？” “40多万。这样吧，这些钱，我留一半，分你一半。” “40多万？不对吧？” “好像是60多万。”蔡文娟试探。 “还不大对，到底多少，你再好好想想。” “其实是80万！”蔡文娟胸有成竹地问到：“给你40万，我留40万，你放我一马，怎么样？” “这80多万是怎么回事，你先说清楚。”吴明道毫不理会她的收买。

     蔡文娟一看吴明道不买账，慌了神，但是到这一步也抵赖不过去了，只好交待说，这笔钱是酒精厂卖炉渣、卖酒糟的钱和过磅费，都没有入账，交给妹妹蔡文静（酒精厂的现金会计）存起来的。这事只有蔡文静和主管会计刘某知道。

     第二天一早，张道思检察长亲自审讯蔡文娟：“你存在银行里的钱恐怕不是80万，是102万吧？” 蔡文娟竟一拍大腿说：“对啦，一点儿不假，是102万。2003年5月，我把文静叫到我家，安排她把我母亲的这个户销掉，把这笔钱提出来。我说咱俩都不干了，这是咱赢的钱，以后做生意当本钱用。” “这笔钱现在在哪儿？” “在我妹妹手里有20万，剩下的80多万我存在银行里了，存折放在我大儿子的杂物间里了。”

     张道思检察长很快派出了两路人马，一路传讯蔡文静，另一路到蔡文娟大儿子家搜查。 蔡文静很快被传讯过来。刚刚30出头的蔡文静显得没有姐姐那样老道，一看这阵势，立马眼泪就掉了下来。没几个回合，心惊胆颤的蔡文静，交代自己家开的服装店门市部里有2张存折，仓库的一个纸箱里藏了9万元现金和2张存折。总计38万元的赃款被搜了出来。

     然而，到蔡文娟儿子家搜查的检察官却没能找到她所说的那张80万元的存折。蔡文静也表示不知道她姐姐的存折藏在哪里。这时候的蔡文娟却得意洋洋地告诉检察官，酒精厂整整一麻袋的账目都被她给烧掉了。

     2004年1月8日，蔡文娟姐妹被依法逮捕。

                                         三

     这时候检察官传讯了酒精厂的主管会计刘某。刘某一见检察官便告诉他们，2003年4月，蔡文娟把酒精厂交给村里后，一天晚上，蔡打电话找到她，说要“给你存两个钱”。被她当场拒绝。

     蔡文娟要花钱来收买刘某，说明刘某手上肯定掌握着她犯罪的证据。吴明道趁热打铁。原来，刘某以前在蔡文娟手下任北关村村会计和酒精厂的现金会计。

     1998年起，蔡文娟让自己的妹妹当了主管会计。后来蔡文娟为了取钱更方便些，又让自己的妹妹改当现金会计，让刘某当主管会计。但刘某当的这个主管会计却早被蔡文娟架空了，只能管理一些日常的小账目。刘某看到蔡家姐妹的胡作非为，生怕以后牵连到自己，于是，趁替蔡文静核账的时候，偷偷地抄了一本备份，不过这个事情后来不知怎么传到了蔡文娟的耳朵里。

     蔡文娟“企业改制”的闹剧败露后，她就想到把所有的账本销毁。她找到刘某，逼迫她交出那份备份的账本。刘某一面支支吾吾着应付蔡文娟，一面急切地思索应该怎么办。 不交吧，蔡文娟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交了吧，万一蔡文娟贪污的事情败露，自己作为主管会计，肯定会受到牵连，到时候怕说不清楚。

     正在这时，恰好蔡文娟的手机响了。蔡文娟跑到外边去接电话了。刘某见状迅速地拿了那份备份账本跑出去复印了一份。幸运的是回去后，蔡文娟接电话还没有回来。刘某擦擦头上的汗水，把复印好的账本藏了起来，稳定了一下情绪，把账本交给了赶回来的蔡文娟。

     听到这个消息，检察官们十分兴奋，跟着刘某回到家里去取账本。刘某回家后拿了一把铁锹，走到院子一角，挖了一个几尺深的坑，从中取出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裹着塑料袋的包裹。

     取来了账本，检察官们连夜查账。账目显示，蔡文娟姐妹贪污公款的金额达140万元。 从蔡文静那里已经起获了38万元的赃款，剩下的102万元在哪里？

     检察官们拿着蔡文娟家人的名单和身份证号码，到徐州市的各大银行查询。果然，查到其二弟从银行中一次就提取了20多万元的记录。面对检察官，他承认是蔡文娟让妹妹蔡文静交给了他15万元。

     随着侦查的步步深入，赃款的去向越来越清晰。蔡家姐妹贪污了140万元，全家都从中“获益”。她妹妹蔡文静实得赃款38万元。蔡文娟共得赃款102万，其中，投资了20万元与他人合办了一家餐巾纸厂；分别给了她两个弟弟15万元、16万元；给儿子买门面房花了15万元；还有20万元，原先留着准备收买会计刘某。

     2004年8月4日，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作出一审判决：以贪污罪判处蔡文娟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贪污罪判处蔡文静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金5万元。   文/本刊特约记者 唐颖 高峰